Friday, July 31, 2009

爷爷

爷爷其实是亲爷爷的弟弟,亲爷爷在我出生之前就去世了,所以爷爷虽住在太原,其实照看着两大家的人。


 

去年11月,爷爷病重,到301医院检查。在车站见到爷爷,虽然还是魁梧的身材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,但我还是有一

些不好的预感,人瘦下去很多,不好的病才会有这样的变化。从北京站的站台走到天桥对面的停车场,他已经累极了


。到301医院门口,小姑悄悄告诉我,爷爷的病基本上确定是结肠癌晚期了,只是没有告诉他。虽然已有思想准备,但


心里还是咯噔一下,因为我觉得还没到那个时候。


 

接下来的几天,检查、化验、找关系,化验单一项一项的出来,也一步一步的靠近那个结果。最终,结果确定,结肠

癌肝转移并导致肠梗阻。医生表示已是晚期,手术没有什么作用,而且还可能会因为糖尿病导致术后感染。托了无数


的关系,没有一个科室愿意接收,无奈只好跟爷爷说是个良性肿瘤导致肠梗阻,这边没有床位,只能回太原治疗。


 

回去之前,病急乱投医,突然想起福建漳州的片仔癀在民间被用作抗癌药物,于是让小姑买了一盒带回去。在太原,

找了最好的医院和最好的医生,为爷爷做了手术,小姑全程陪护。过程中,医生让小姑看了,癌肿已经散布整个腹腔


,不可能通过手术清理病灶,只能保守治疗,解除了肠梗阻。之后的两个月,爷爷坚持吃片仔癀,虽是糖尿病,但伤


口迅速愈合,甚至头上还长出了一些黑发,最重要的是,没有感受到癌痛。爷爷很开心,认为手术很成功,每天神清


气爽,没有任何不适。


 

春节过后,正月十五,爷爷突然感觉不适,紧急送医院,医生诊断后说可能只剩最后两天了,片仔癀在癌症晚期只能

抑制疼痛,而不能治疗癌症。正月十六晚,我乘长途汽车赶赴太原,进病房,爷爷躺在病床上,只盖着个薄薄的床单


,全身连接着各种监控仪器。不会说话,不会活动,只能很艰难又很大口的呼吸。我在他耳边呼唤,他的手略微有点


反应。


 

那个时候,我的感受,就像看到一片风干的树叶。落叶是希望归根的。爷爷在北京的时候跟我说,等病好了,要回老

家住一段时间,人老了,想家了。听他这么说,我才突然明白杨绛为何始终将她在北京的家称为寓所,因为那的确只


是旅途中的寓所。太原只是爷爷的孩子们的家,而爷爷的家,一直就在晋南的那个小村庄,从未改变。


 

正月十七早上,各项指标开始转差,血氧含量已经检测不到,血压也迅速降低。医生用了药,有些好转。下午,我正

打电话的时候,突然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,医生开始抢救。大约1个小时左右,爷爷走了。


 

爷爷以前是个大国企的处长,那时候还很讲级别,单位给配了一辆皇冠,也有专职司机。我父母还有好几个叔叔姑姑

的工作都是爷爷给解决的。每年爷爷回老家的那几天,一大家子人都聚在一起,家长里短地聊着。对我来说,就像过


节一样,因为能吃到金灿灿的香蕉,也能坐坐摸摸那黑色的大轿车。后来我上了大学,每次往返沈阳路过太原,都要


住上一两天,找家在西山矿务局的同学去吃加州牛肉面大王。虽然没去过几次,但感觉太原很亲切,因为有亲情在。


 

爷爷的灵堂前,有一副挽联,我只记得“荫及子孙”四个字。的确,这一大家子人,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爷爷这么多年来

给予的爱。他就像一棵大树,始终替我们遮挡着风雨。


 

开车来成都的路上,高速路过太原,我专门进城看望了奶奶。下午1点多,家里静悄悄的,奶奶在睡午觉,小叔在另一

个房间的沙发上坐着。除了几句问候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
 

这几个月,一直想写点什么,却一直觉得沉重,提不起笔。上周接到奶奶的电话,说要趁孩子们放暑假的时候,带着

全家人回老家住上几天,很多年没回去了。电话里,声音听起来还不错。逝者安息,生者坚强,真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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